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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六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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難以形容此刻的尷尬。

楊彎坐在副駕駛上,駕駛座上是親自開車的江敬言。

他心情很好的樣子,車裏開著交響樂,他還在跟著音樂輕輕哼著音調。

這應該是楊彎第二次了解到他對音樂的興趣,她忽然想起了同學聚會那天夜裏,他在KTV裏唱的那首歌。

《你是我的心愛的姑娘》……

這是在迂回地向她表白吧?

一定是吧一定是吧?

即便她把他遺忘,即便她變了模樣,她依然是他心愛的姑娘嗎?

想到這個,楊彎情不自禁勾起了嘴角,可很快又失落地垂下了頭。

哪怕她把他遺忘,哪怕她變了模樣……這是不是說,她和他愛的那個她差別還是很大的?

他想表達的意思其實是……雖然她現在變化很大,但他曾對她的那份愛不會改變吧。

說到底,這一切都只代表著他是個深情並且負責的男人,並不代表他就是真的愛現在的她。

楊彎失魂落魄地望向駕駛座,江敬言察覺到視線微微偏頭望向她,兩人四目相對,楊彎很快收回視線直視前方,江敬言在開車,即便發現了她情緒不對勁,也不太好分神。

他轉回頭望著前方,回想起她剛才那個眼神,方才很好的心情莫名有點壓抑,剎那間半點愉悅都沒有了。

後面的路程上兩人都沒說話,楊彎心情覆雜地靠在副駕駛上,也沒註意到車子在往哪裏開,等車子停下的時候,她才猛然發現他們沒回家。

“這是哪兒?”楊彎驚訝地望著車窗外,楞了楞道,“怎麽這麽眼熟?”

江敬言將車子熄火,掃了一眼窗外說:“會覺得眼熟嗎?”

楊彎不太明白他話裏的深意,點了點頭如實說:“有點眼熟。”她指著車子外面的一家店面,“那家小吃店尤其眼熟。”

江敬言擡眸望向那家店面,看了一會才說:“我們以前常到那裏吃東西。”

楊彎怔了怔,半晌才道:“是嗎……可是那家店看起來很普通,甚至有點寒酸……你會願意去那種街邊小店吃飯嗎?”

江敬言轉眸望向她,黑眸註視她許久,等她開始閃躲時才緩緩說道:“你喜歡那家店的味道。它是我們讀大二下半年時開的,你常常請我到那裏吃飯。”

……還是她請他吃飯啊。

這樣一來倒是好理解了,環境好的餐廳她一個家境普通的女大學生肯定負擔不起,但這種街邊小店就不一樣了,自己勤工儉學省出來的錢就夠吃一頓了。不過也正如她所說得那樣,江敬言的形象和這樣的小吃店真的很不搭,他會願意來這裏吃飯,應該也是給她面子吧。

楊彎說不清自己心裏是什麽想法,沈默了一會,她幹脆直接問他:“你為什麽帶我來這兒?”

江敬言良久才微微舒了口氣,回答她說:“我只是覺得我們需要好好談談。”

楊彎緊盯著自己交握的手:“回家談不行嗎?”

“這裏更好,可以讓你不再逃避我們終將面對的一些問題。”

江敬言這次回答得很快,回答的語句卻讓楊彎更加擡不起頭。

僅僅是三言兩語而已,就讓她擡不起頭了,她什麽時候竟變成了如此懦弱的人?

楊彎覺得有些煩躁,她逼自己仰頭直視他,望進他深刻的黑眸:“你覺得我在逃避什麽問題?”

江敬言凝著她大大的杏眼,那一瞬間,時間仿佛退回到了七年前,兩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。

那時她以為他是高年級的學長,請他幫忙拿行李,他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她。

他曾經是個自我的人,對於不熟悉的人,不能稱之為朋友的人,甚少費心經營。

後來,隨著年紀的增長,經歷得多了,與楊彎相處得多了,他也在一點點變化、成長。

他不是沒後悔過第一次見到楊彎時表現得不好,也曾為此做過補救,用朋友的話來說,那可真是虐妻一時爽,追妻火葬場。

不過那時的他最後悔的也只是留下了壞印象而已。

但此時此刻,在得知了一些事情之後,他最後悔的變成了——他當初不應該親手用那件事造就了楊彎對顧淮的好感。

江敬言顯得有些焦躁,他解開了襯衣領口的紐扣,微微揚起脖子掃開了衣領。

楊彎始終註視著他,像在跟自己的膽子較勁一樣。她的視線緊盯著他修長的頸項,他擡起下巴掃開衣領的樣子優雅美麗,仿佛仰起頸項的黑天鵝。

楊彎終於還是轉開了視線,她雙手交握,不斷折磨著自己的手指,等待江敬言的詳細回答。

江敬言也不負眾望地在一片沈默之後回答了她。

“我見過陸宣了。”他的聲音有些沙啞,說幾個字便會沈默一會,像是在斟酌用詞,眉眼之間縈繞著濃郁的愁緒,楊彎在自己跟自己較勁,他又何嘗不是?

楊彎一聽見陸宣的名字就提起了心,她再次望向江敬言,抿了抿唇道:“你到底想說什麽?”

江敬言望向車窗外道:“邊吃邊聊好嗎?”

楊彎看了看依然在營業的小吃店,僅僅是一眼,熟悉感便撲面而來,許多模糊的畫面從腦海中劃過,那種快要想起什麽卻死活想不起來的感覺讓她十分頭疼。

她沒說話,直接開門下了車,快步走進了小吃店。

江敬言在駕駛座上又坐了幾秒鐘,才跟著她下車進了小吃店。

這個時間小吃店就快關門了,店內就一個老板在收拾東西,老板系著圍裙,瞧見他倆就不好意思道:“抱歉啊,我們要關門了。”

江敬言正要說什麽,楊彎直接取出錢包,掏出兩張百元大鈔放在桌上:“抱歉耽誤您一會,隨便給我們煮兩碗面就好。”

老板看看錢又看看她,忽然道:“姑娘,你看著有點眼熟啊,你以前是不是常來?”

楊彎勉強笑了一下說:“我不記得了,但按照某些人的說法,我以前大概是常來的。”

作為話裏的“某些人”,江敬言眼神微妙地瞟了楊彎一眼,楊彎也不是來這找老板敘舊的,老板拿了錢也很快就去忙活了。

整個小吃店面積不大,老板離開之後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人,倒也挺適合談話的。

楊彎找個了位置坐下,這個位置緊挨著小吃店的一面留念墻,墻面有許多人用粉筆寫的留言,還有許多情侶或朋友的合影,密密麻麻地貼滿了整面墻。

楊彎不想直面江敬言,便把註意力放在這些照片上,當她看到照片的中央時忽然眼神一頓,她站起身仔細去打量那張照片,過了一會說:“這是我們吧。”

江敬言一直坐在她對面,在她站起身時就跟著她的目光看了過去,她問他問題,他也利落地回答問題:“是的。”

楊彎得到回答後飛快地瞥了他一眼,接著又把視線拉回照片上。她忍不住擡手撫向那張照片,照片裏的她和印象裏的她沒什麽區別,唯一不同的是,對於十八歲的她來說,江敬言不是什麽“好朋友”,她是斷斷不會對他露出像照片裏那樣真摯幸福的笑容的。

“這是什麽時候拍的?”楊彎看著那張照片問。

“大二學期末。”

江敬言的聲音很近,他開口說話時楊彎才發現他已經走到了她身邊。

他的聲音像有實質一樣,攪得楊彎心煩意亂,她試著躲開,但他又往前一步,楊彎沈默片刻,直接轉過了身。

她這樣突然轉身是江敬言沒預料到的,他們之間的距離實在是近,她這一轉過來幾乎就是撞進了他懷裏,而且撞得力道還挺大的,江敬言直接悶哼了一聲。

“……是你自己要靠我那麽近的。”楊彎有些心虛地望著他的胸膛,手足無措地為自己的行為開脫,其實她心裏很擔心他被撞疼了沒有,但又別扭地不想表達。

江敬言比她想得大方多了,他順著她的話說:“你說得沒錯,是我自己要靠你那麽近的。”

楊彎咬唇望向他,她幾乎是趴在他懷裏,他非常自然地環住了她的腰,兩人這麽擁抱著,江敬言自上而下凝視著她,片刻之後說:“我問了陸宣那天夜裏都對你說了什麽。”

其實在他提到陸宣的名字時,楊彎就隱約意識到他要說什麽了。

此刻他坦白地說出來,她也並不意外。

她緩緩離開他的懷抱,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低聲道:“你都知道了。”

是陳述的語氣,顯然她已經猜到了他都知道了些什麽。

江敬言坐到了她身邊,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悅耳動聽,帶著獨特的磁性,但他接下來說的話屬實讓她有些難堪。

“我都知道了。”他說,“我知道了你和顧淮之間的那個誤會,我也知道了他一直都喜歡你。其實即便不去問陸宣,後面這件事我也是知道的。這麽些年,唯一不曾感知過那份喜歡的人,大約也只有你了。”

楊彎覺得很不公平。

什麽叫這麽些年,唯一不曾感知過那份喜歡的人也只有她了?

她要怎麽感知?她一直深信不疑顧淮是GAY,從這個誤會開始就把他當做了男閨蜜,壓根沒想過他會喜歡女人,只當彼此是好友,是和孟妮那樣很好的朋友。

他對她的那些好,對她來說也自然而然地成了朋友之間的互相幫助,她對孟妮的態度和對顧淮是一樣的,在她眼裏顧淮從那以後就跟女孩子沒區別了,她要怎麽去感知這份喜歡?

不過說到底,顧淮怎麽都是個男人,太想當然的結果就是出意外。

楊彎有些煩惱,她抓了抓頭發道:“你說即便不去問陸宣,後面那件事你也是知道的,那你為什麽還要讓顧淮和我們一起工作?”她望向他,眼睛紅紅的,“我不相信你大方到讓一個喜歡你老婆的人時時刻刻待在她身邊,就像……就像……”

楊彎的話說到最後有些吞吞吐吐,江敬言見此,追問了一句:“就像什麽?”

楊彎抿抿唇,豁出去道:“就像我很不喜歡看見傅晴在你身邊。只要一想到她打開辦公室的門就能見到你,甚至一天二十四小時,她和我陪在你身邊的時間差不多,我心裏就很難過。”

作為江敬言的下屬,在工作日時傅晴幾乎可以陪伴江敬言整個白天。

而只有到了晚上下班的時候楊彎才能見到他。

那麽這樣算來,她明明是他的妻子,和他在一起的時間卻並不比傅晴多多少。

想到這些,再想起顧淮那個棘手的問題,楊彎就惱怒不已。

恰好這時老板做好了面出來,將面碗放在了他們的桌上。

“請慢用。”老板笑著說完,便把空間留給他們,自己到後廚去了。

楊彎垂眼望著那碗面,一股香氣撲面而來,那股味道那樣熟悉,熟悉到她本能地嘆息了一聲。

“我還記得這個味道。”她低低地說,“可我不記得關於它的事情了。”

她望向江敬言,紅著眼睛說:“你為什麽不說話?”

江敬言是想說話的。

在楊彎直言出她的難過,表現出對傅晴的嫉妒時,他有千言萬語想對她說。

數不清的話堆積在他的喉嚨處,在有機會說的時候,他卻只是傻傻地看著她,像個少年一樣發呆,還要她問他一句“你為什麽不說話”。

江敬言微微抿了抿唇,他修長而富有魅力的雙眸深深地凝視著她,桌上的面緩緩上升著溫暖的白霧,霧氣彌漫在兩人之間,為他的英俊的面容打上了淡淡的柔光,看起來有些不真切。

恍惚間,楊彎覺得,坐在她面前的人變成了七年前的江同學。

“我不知道怎麽說。”

很久很久,江敬言才低聲說道:“我有點慌了。”他抓住了楊彎的手,這次輪到他低下頭不敢看她了,只能盯著他們交握的手說,“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是自作多情。但我想,不管是你在酒店的表現,還是你不再讓我住在隔壁,又或是之前的種種,以及你剛才表現出來的不滿、你的那些話,我能不能這樣想——”他最終還是擡起了眼,直視著她說,“我能不能這樣想——你已經重新愛上我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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